苟道不死

翌日，清晨。

孟周出了房间，来到小院。

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正等候在远处。

见他出来，张小怡对孟周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脸，同时还轻轻扯了扯旁边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的衣角。

少女却是要比张小怡腼腆很多，只是匆匆瞥了孟周一眼，眼神就垂了下来，盯着地面。

直到张小怡扯她衣角催促之后，她才悄悄吸了一口气，上前恭敬问候道：“孟前辈。”

孟周道：“张韵？”

“嗯。”少女轻轻应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没多久，我也是接到父亲清晨传讯才过来，刚到不久。”

“我的想法，他跟你提了吗？”

张韵轻声道：“嗯，他在传讯中与我说了，不过……按照宗门惯例，这种外出任务的额外收获，都是归个人所有的。”

孟周眨了眨眼睛，才道：“你是说，那批玄灵龟蛋还在那几位修士手中？”

张韵却摇了摇头，道：“不一定呢。”

“怎么说？”

“玄灵龟因为性情温和，寿元长久，加之其在防御方面的天赋，只要有条件，很多势力都愿意驯养一两只作为镇守灵兽。

加之那次乌蒙海收获的玄灵龟蛋的父系血脉乃是一位准三阶妖兽，品质比一般玄灵龟蛋还要高出许多，是非常受人追捧的。

刚回来的那几天，便有许多人与那几位前辈接触，有宗门内的，还有宗门外的，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想来有不少玄灵龟蛋都已经被交易了出去。”

孟周心中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完全放弃，道：“伱去帮我打听一下，要是要有剩余，你替我订一颗。”

“啊？”

张韵惊讶的瞥了孟周一眼，张了张嘴，神色间很是迟疑。

她就是一位才刚晋入练气后期的小修士，让她去打听门中修为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的前辈私事，但是想想，她都双腿发软，心底发憷啊。

就在这时，她忽觉手心一沉，低头一瞧，手中已经多了十颗中品灵石。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现在也是青玄宗的内门弟子，你就大大方方的去打听，难道谁还会因此把你吃了不成？”

“只要你尽了心，这事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不会让你白做！”

张韵想了想，握紧手中灵石，点头道：“我这就去打听，不过，前辈您得多给我几天时间。”

孟周颔首笑道：“行。”

“其实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你就当这是一次对你的磨砺吧。

我也见过其他青玄内门，其他且不说，心气这一块你确实差了些。”

孟周猜测，这是小丫头才刚进入内门，还没意识到这对她的改变有多么巨大。

思维还在外门弟子的时候，还没完全转过弯来。

听了孟周的话，张韵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了许多。

……

十七日，静室。

“功法：魂潭炼月心入门970/1000”

孟周将所有心力都集中于识海魂池之中。

魂池内，一轮明月如镜，映照识海内外。

在这过程中，魂池在慢慢的变得更加凝练、魂池范围也在慢慢提升，池中明月也在变得越来越真实。

这一切的变化，进行得都是悄无声息，平稳顺滑。

而就在这次炼魂修炼的尾声，随着炼魂法彻底完成入门阶段的积累，晋入初成，本来平如明镜的魂池忽起波澜。

不仅范围、深度有了明显的提升，魂水的质地也变得更加凝练。

魂池，真有了一丝魂潭之意。

这是一次全面而彻底的蜕变。

神奇的是，任由魂潭波澜起伏，位于潭中的那轮明月却始终稳定明亮，没有丝毫破碎之相。

与此同时，炼魂法的蜕变提升，连带着魂潭忽然蜕变提升，那原本缠绕在魂池边缘、本就多有断茬毛刺的道心誓之线再次被“绷断”了许多。

待其再次稳定下来，那些誓约之线已经明显少了不少。

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孟周心中感慨着，随着这一次的神魂提升彻底稳定下来，魂潭再度恢复平静。

孟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魂潭深处的那轮明月之上。

慢慢的，那明月像是化作了一轮明镜，其中显出许许多多的事物。

最先出现的，是静室，客厅，书房，外面的小院，继而是整个张家小院的全貌。

而后，他从这轮月镜之中看到了在张家小院门外和另几位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小男孩玩耍的张小怡。

他还看到了弯弯曲曲的小巷。

月镜中的画面在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事物被纳入这面小小的月镜之中，其中往来人物也变得越来越小。

不过，只要他的注意力移到哪里，那里的一切便会变得具体而清晰。

当月镜中的画面终于停止下来，一个以他身在静室为圆心的巨大圆形区域被囊括在这月镜之中，有许多都是类似于张家小院这样的院落。

他不仅可以通过月镜见其外观轮廓，视野也可以随着心意移动进入这些院落内部。

不过，在这画面之中，却还是存在一些白色区域，其中景象并没有呈现在这月镜之中。

很快，孟周就知道这是为何，那是如他所在这处灵地一般，布设并开启了二阶阵法的区域。

他甚至看见了一位有着筑基修为的中年修士从白色区域走出，在小院内施展一门精妙的御火之术。

在对方展露出接近筑基中期修为之时，孟周心中还慌了一下，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在用这样的方法窥视对方。

但对方却始终无动于衷，孟周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落地。

“这门随炼魂法自带的天赋魂术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看上去和神识观照的效果差不多，但却更加隐秘，也更加清晰全面。

而且，范围也更加巨大。”

孟周根据这些小院的比例和时常出入这片区域的印象，判断出月镜观照的范围在半径一里左右。

……

【天赋：月镜，残缺三灵体（具体略）】

【功法：魂潭炼月心初成0/2000】

【道心誓·隐缚：355/1000】（-100）

……

炼魂法的突破，收获也是不小。

神魂本身的蜕变提升就不说了，还获得了一门天赋魂术，道心誓言的束缚也因此再次受挫。

“这么看来，只需要我的炼魂法再蜕变一两次，这道心誓言的束缚就会彻底消散掉。”

因为这次的收获，孟周在修炼春水经时也更多了几分留心。

要说自己现在所修炼的这版春水经和原本正版还有什么差距，那就是随功法自带的天赋法术的缺失。

完成这一次的神魂蜕变之后，孟周尝试着学习了一下那几门二阶中期的法术，发现以往怎么都翻不过去的坎，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

“我现在的神魂层次已经相当于寻常筑基中期的水准。”

孟周却并没有因此急着去学习那些二阶中期的法术，继续规律的闭关修行。

……

二十日。下午近晚时分。

孟周站在小院中，一动不动，感觉自己与身周的环境彻底的融为了一体。

从生命气息，到神识波动，全都与周围环境合而为一。

“便是一个修为和我差不多的修士，若不用神识一寸寸仔细翻找，也很难发现这种状态的我吧。”

潜行术刚从大成突破到大师水准，孟周仔细体味着其中变化。

渐渐地，他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直到张韵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她在小院中站了一会儿，似乎在酝酿勇气，然后便要上前敲门，他这才再次显出身形，恰好就在张韵的侧后方。

“有消息啦？”孟周问。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咫尺处传来，张韵吓了一跳，几乎是蹦着在空中转了个圈。

直到看见孟周真人后，张韵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安稳了些，按下心中杂念，连忙回道：

“是的，前辈，我打听到具体消息了。”

孟周神色一正，忙问：“如何？”

“那些玄灵龟蛋确实大多都卖掉了，不过，还有几颗不太好的还没有出手。”

“不太好？具体怎么回事？”

张韵道：“有三颗是品质太差，都只有二阶下品的品质。

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应该的，毕竟它们的父系血脉有着准三阶的层次。

经人鉴定判断，这三颗玄灵龟蛋存在严重的先天不足，甚至可能是畸形。”

孟周颔首，心中有些失望。

“还有其他情况的吗？”

“还有两颗，情况又有不同。

它们都有着二阶上品的品质，情况甚至可以算是所有龟蛋中最好的一批。

可这也是它们倒霉的地方。

在咱们去乌蒙海做试炼任务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基本完成了卵中成形，即将破壳而出，已经具备了一些本能反应。

血脉相连的准三阶玄灵龟的自爆，而后又被一锅端，离开了发育的环境，受这连番变故的惊吓，不仅让它们没能如期破壳而出，体内生机还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经人鉴定，这两颗蛋成功破壳的可能性不足一成，即便使用一些帮助他们破壳，也有极大地概率夭折。”

“我听说，再等几天，这些问题龟蛋就会被当成灵膳原材处理掉。”

孟周忙道：“你去给我把这两颗龟蛋买下来……就是内部生机不稳、二阶上品的这两颗。”

他怕张韵会错意，还特意强调补充了一下。

“啊？”张韵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他。

孟周见她这萌萌呆呆的模样，摇了摇头，这摆明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虽然已经决定拿下这两颗龟蛋，但也不愿意被人当成冤大头。

“你现在不急着回去吧？”

张韵摇摇头道：“不急。”

孟周点头道：“那好，你就在家等一等，等你父亲回来。”

也没让两人等太久，张卫就下班回来了。

孟周当即将情况给张卫说了，最后道：“为免节外生枝，这件事我想全部交由你去办，有没有问题？”

张卫当即拍胸腹保证道：“这事不难，前辈等我好消息。”

这事确实不难，若是让他和其他人竞争那些好品质的龟蛋，他可能还会迟疑一下。

现在孟周需要的不过是两颗无人问津的“坏蛋”，都是已经要被扔锅里煮着吃的结局了，要将其买到手，自然一点不难。

在这方面，他的身份也有便利加成。

他不仅是内门弟子张韵的父亲，又是和信楼的一员，四舍五入，基本就是青玄宗的自己人。

应下此事后，张卫没有一点耽搁，当即就拉着张韵快步出了自家小院。

次日上午，孟周才在院中练习了一会儿法术，便看见张卫一个人大步走近小院。

看见孟周，他笑着大步上前，将腰间一个兽袋递给孟周。

“前辈，我给您买回来了。”

孟周接过袋子神识探入其中，仔细观察起来，情况和张韵说得差不多。

他心中满意，问：“花了多少灵石？”

“三百颗中品灵石。”

张卫有些小心的道：“那位前辈一开始的报价是一颗龟蛋五百，两颗一千。

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了两颗三百成交，他担心我随意取放会让这两颗蛋的情况更糟糕，最后还额外送了一个兽袋与我。”

孟周点头，这已经比他预想的情况好了很多。

即便这两颗龟蛋无法孵化出玄灵龟，但那保底也是一份二阶上品的特殊食材。

将其当成一份普通的二阶上品灵材也是物超所值的。

所以，孟周先是点了三颗上品灵石交到张卫手上。

而后，他又点出四十颗中品灵石交到他手上。

张卫推辞了几次，在孟周的强烈要求下将其小心的揣入怀中。

加上之前孟周给张韵的十颗，总共五十颗中品灵石的酬劳，怎么都不算亏待了。

张卫走后，孟周没有反身回屋，而是提着兽袋看了看，径直去了附近的珍宝阁，花了两颗上品灵石，购买了一个内部空间更大的新兽袋，将两枚玄灵龟蛋转入其中。

至于人家附送的那个兽袋，他则将其在摊位区处理掉了，还回本了60颗中品灵石。

或许是他真的小人之心了，毕竟，他也并没有从那个兽袋中发现什么蹊跷，许是人家就是纯粹的好心呢。

但这么处理之后，孟周却更觉踏实安心。

练气之时，身上的物品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他也没觉得如何。

可自从筑基之后，他给自己配置的行头却都是来历清白，未经他人之手。

现在忽然多了件他人之物，莫名感觉不得劲。

那就换个新的。

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后，孟周开始认真研究起手中两枚龟蛋。

经过对玄灵龟甲的仔细感悟，孟周对水系玄灵龟的灵性特点已经非常熟稔。

而且，他那富含生机之力的春水经法力，对这两颗龟蛋来说，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只是将手贴上去，送入法力，根本没有遇到丝毫阻碍，就像是两个已经饿到急不可耐的幼雏拼命的吞咽。

源源不断的吮吸着春水经法力的同时，也将孟周以驭灵师之法凝出的两枚神识印记纳入其还未完全成型的生命核心之中。

随着神识印记的种下，孟周感受到两股孺慕依赖委屈的情绪从两颗龟蛋中传出。

孟周度送进入两枚龟蛋之内的法力，不仅法力本身蕴含着浓郁的生机之力，还有多种药师技能天赋化以后对生命缺陷的本能直觉。

几乎不需要任何过程，他就能判断出哪里需要被梳理，哪里的气机有了瘀滞，哪里需要生机法力的扶持。

在他这般手法之下，两枚龟蛋传出愉悦享受的情绪。

直到体内法力消耗近半，两枚玄灵龟蛋才安静下来，没有继续从他这里索取法力，陷入安稳的沉睡之中。

此刻，两枚龟蛋之内那原本很不稳定的气息，已然重新平复下来。

只不过，依然显得非常虚弱就是了。

此后的每一天，孟周在修炼之余都会为两颗玄灵龟蛋治疗梳理一番，使其虚弱的气息慢慢得到恢复。

另一方面，孟周也借助玄灵龟甲这件法器，触摸感受着一头准三阶玄灵龟的生命痕迹。

原本，这些感受是有些虚不着力，难以落在实处的。

可现在，有了两枚正在发育，即将破壳的玄灵龟蛋做参考。

它们还毫无保留的将他的神识印记纳入其生命核心，让孟周可以非常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的变化过程。

如此一来，既有高屋建瓴的宏阔蓝图，又有从零开始的脚踏实地。

让孟周对玄灵龟的认知变得越来越深刻，透过层层表象，触摸到其真正的精髓核心。

现在，孟周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对玄灵龟的认识，已经超越了纯靠天赋和感觉的玄灵龟本身。

孟周在这方面的积累渐深的同时，其他方面的进步却没有落下。

二十八日，最好练级的化形术超越更先起步的飞遁术，率先从大师晋入宗师层次。

……

五月二十九日。

商业区一处专为练气后期修士提供的联排小院之中。

在被阵法精心加持过的数栋小院之中，从上午开始，修为突破所带来的法力波动就没有停止过。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修为从练气六层突破到练气七层，完成了练气中期到练气后期的跨越。

也有少部分是修为突破到练气八层，亦或者练气九层。

因为需要给其他人腾位置，修为完成突破后，只是稍微稳定一下，他们就各自从闭关静室中出来，随便寻一处空地闭目盘膝，接着调理气息。

这些人的年纪，多数都偏年轻，多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也有一小部分三四十岁的年纪。

余鹏作为一个新晋的练气七层修士，也在院中一角默默调息着。

一个房间中，孟周接过楚铮递来的一个灵石袋。

里面，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颗上品灵石。

这是他上次支取了六十颗之后的剩余尾款。

这一次，他给协会催生了足足一百七十五位练气后期修士。

他对楚铮感慨道：“看来，协会的青年才俊还真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