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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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树(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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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就是做一大半俗事,再做一小半浪漫的事。


【45】


这是,第一次牵手。


原来他们的体温是这样的相近。


手掌相贴的那一刻,她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先她一步移开视线。


林绛感受到了,他的手心湿湿的。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到了香江城门口,林绛扶外公上楼,许是觉得麻烦江为风太多,外公说什么都不让他再下车。


江为风只好在车里等,眼见着女孩的背影渐渐匿入绿植丛中。


外公在拐过灌木丛的下一刻顿住:“我不要你送了,我自己上去。”


“您这又是怎么了?”林绛拖着老人的胳膊不肯放手。


外公佯装生气:“我虽然年纪大,却还没有老糊涂。我刚刚当了一路的电灯泡,你俩都没好意思说话……


“人家小江平时不爱讲话,看着是酷酷的,但以外公的经验来看啊,这孩子一看就是脸皮薄,不爱表达,刚刚我老是逗你俩,他肯定害羞了,你快回去哄哄人家啊。”


这……


她哄他?


十分钟后,林绛若有所思地坐在副驾驶上,盯着车窗前那朵摇头晃脑的花出神。


江为风不动声色地用右手牵起她的左手。


林绛愣了一下,旋即面红耳赤。


“你干吗?不好好开车?”


“害羞了?”


“……”


江为风字典里怎么可能出现“脸皮薄”和“害羞”的字眼呢?他那份或许早在一开始就丢进她的字典里了。


要不然,怎么只是牵个手,她便脸红如发烧。


“这两天有空吗?”他问道。


林绛缓了缓心神,迟钝地想了想:“不一定,怎么了?”


“郑姨想喊你回家吃饭。”江为风扭头看她。


林绛回望过去:“郑姨……知道了?”


“知道了。”谁知话音未落,他就抢先回答她。


他没什么表情,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甚至,在你之前。


林绛咬了咬唇。


“怎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她,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还不好意思?”他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林绛低了低头,好半天也稳不住心神,但嘴巴反应总是快一分:“没有,我晚上一般都有空的。”


江为风听罢,侧过脸,默默地笑了。


林绛透过车玻璃,看到了他脸颊上的小酒窝。


这顿饭定在一周后。


倒不是林绛事忙,而是江为风的综艺节目敲定,还需要公司开会,反复对接工作。


这两天,林绛的日子过得按部就班,但因有个约定在,心里总挂着个念想,那心情大抵如《小王子》里讲的那样: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开始感到幸福。


第二天一早,林绛接到视频电话。


“行啊,这个江为风,背着我干了这么大一事儿。”


成明昊开门见山,咬牙切齿。


林绛笑了:“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成明昊那边大约是傍晚七点多的样子,他在街边的比萨店吃饭,灯光照得他的侧脸像一幅剪影,颇有艺术气息,可他一开口,这些就全崩了:“我不管,到时候你们结婚,我要去抢亲的。”


林绛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欢迎你把江为风抢走,让我一个人结婚。”


成明昊愣了两秒:“好吧,你是被他带坏了!我呢,也算是输给你们了。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后,你俩要好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林绛说:“没问题。”


她想了想又加上:“我有故事,还有酒,都管够。”


成明昊在那边笑得岁月静好。


挂了电话后,林绛约了王佳倩看电影。


《加勒比海盗5》还在上映,林绛对这类片子一向没有太大兴趣,王佳倩却看得津津有味,吃了大半桶爆米花。


电影散场后,她们两个姑娘坐扶梯去四楼买奶茶。排队的时候,王佳倩去一旁打电话,林绛则如临大敌地盯着徐名娟刚发过来的轰炸短信:【你和那位姓江的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猜就是外公又多嘴了。


林绛装没看到,把小票给店员,打包奶茶。


她喝杨枝甘露,王佳倩喝的名字太长她记不住。


下楼的时候,王佳倩心情不错,说是某个App的广告位谈下来了,省了10%的宣传费,末了还不忘关心她:“你和‘听见’签约了吗?”


这事儿不说林绛倒是快忘了。


“签了,和编辑聊了不少,也通过几次电话,合同从北京寄过来,大概这两天就到。”


王佳倩听罢,忙说:“我姐妹儿就是厉害。”闹着让林绛请客。


“怎么就是我请客?你广告位谈下来不值得庆贺?”林绛哪里肯中这个圈套。


“拜托,你这事儿可比我这事儿值得庆祝多了!”


两个人像学生时代爱斗嘴的少女,“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有车子朝她们按了喇叭。


闻声,林绛和王佳倩都将目光投过去——秦照一身西装,显然是刚应酬完,他一只手臂正抵在车窗上,探出身子叫她们。


“你们两个好姐妹还吵架啊?”秦照问道。


“好姐妹才吵架嘛,是不是?”王佳倩坐在副驾驶上,扭着身子向林绛撒娇,显然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心上。


林绛故意装腔,疑惑地瞪着眼睛:“谁呀?谁跟你是好姐妹呀?这车里没别人了呀。”


惹得秦照哈哈大笑:“好了好了,这请客嘛,我来请好不好?林绛,你想吃什么?”


透过后视镜,林绛正对上秦照的眼,对方正看着她,眼里袒露笑意,却不知为什么令她有些想闪躲开。


“你什么意思啊?”王佳倩的话语声拦截住秦照的目光,“你就只请她啊?”


秦照又看了眼后面,目光很快移开,笑嘻嘻地拉住王佳倩的手:“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肯定都去啊,再叫上周婉,保准你们吃饱。”


“这还差不多……不过才不要你请呢,花你的钱,不就是花我的钱啊?”王佳倩哼了一声,撒娇似的。


……


林绛只听前面二人一唱一和的,暗自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有消息未读,她忙点进去。


J:【到家了吗?电影好看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立刻踏实起来。


她回复:【马上到,好看。】


江为风正开着会。


张益嘉在白板上画着箭头,把内容复盘,给大家理思路,定任务。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嗡”的振动了一声,大家都往江为风那边看过去。他没什么多余表情,勾勾手示意大家继续,拿起手机一看,嘴角不自觉勾起来,回了个:【等我电话。】


这几个动作完成下来,不过10秒。


待他回过神,赫然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


“我脸上有字的话,你们就继续看。”江为风抱胸,转头看白板。


张益嘉玩味地笑:“铁树开花了?”


话一落,惹得底下的人都笑起来。


“错!”笑得最大声的顾翔高呼,“风哥这是名花有主!哪是什么铁树开花,会不会用词啊?”


“你会不会用词啊?这叫名草有主。”有人碰了碰顾翔手臂。


江为风看着几个人胡说八道,面上一直冷淡严肃没多余表情,就这么沉默着不给反应,惹得几个没心没肺开玩笑的人,慢慢察觉出气场不对劲。于是偌大个会议室,一下子就静默了下来。


江为风用余光看了眼手表,知道工作流程细则基本敲定,于是收拾了东西,起身便走。


进了办公室,他又点出微信来看,对方还没回消息。


他不知道怎么了,又想起刚刚会议室里几个人调笑他的样子,蓦然低头笑了声。


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江为风乐了,谈恋爱真是延年益寿。


他打电话给她时都挂着笑。


秦照准备先送林绛回公寓,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他把车子停在马路另一边,林绛下车说再见的时候,有电话进来。


她想都没想就按了接听,边过马路,边听江为风讲:“工作敲定了,23号开工,分两批录制,第一批通告到7月3号。”


他交代得事无巨细,林绛听得也仔细。


最后,他说:“晚上我给你带夜宵回去。”


林绛说:“好。”


挂上电话的那刻,林绛想起徐名娟和林伟,从前林伟出差时也是这样,会将要去哪里出差,见什么人,什么时候回来,都一一念给徐名娟听。徐名娟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还叮嘱他要带哪件衣裳,配哪条领结。


事实上,平凡日子烟火气,生活中的俗事夫妻,大多不常言爱,却能够变着法子告诉人们什么是幸福。


徐名娟和林伟是。


郑萍和江河也亦然。


去江为风家吃饭那天,林绛准备了很久,但折腾半天,最后也只是化了个淡妆。


后来江为风开车来接她,她却还是怕妆太浓,紧张了一路。


江为风家在地段很好的老小区。


林绛刚到门口就闻到饭香,江为风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讲话,两位长辈便从厨房一前一后出来,围裙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可爱熊。


“你说你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两个人讲的,也是一模一样的话。


这大抵是所有人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开场白。


林绛把几个礼盒放在一旁,忙说:“没带什么东西,您别客气。”


客套了几句,郑萍去厨房看菜,林绛便跟着江为风进屋坐。


江河要倒水,被江为风制止了,说她不爱喝这个,又从冰箱里掏出两罐可乐来,开了盖,放在她手里。


这期间,林绛一直在打量这间屋子。


江为风家是典型的中式装修风格,客厅温馨且干净,墙壁上挂着古香古色的梅兰竹菊四幅壁画,靠近里面的柜子上摆着玉器、红珊瑚和檀木挂件。靠近窗的位置还有扇屏风,后面是煮茶的茶几。


林绛喝了两口可乐,小声对江为风说:“还好我没买洋酒过来。”


江为风笑道:“你那茅台,说实在的……”比洋酒还让我爸下不去嘴。


林绛问:“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了压力,以后结婚了怎么养得起大小姐啊。”江为风笑得特不正经。


林绛伸手就捶了他一下。


“吃饭了,”郑萍端着一盘炒菜放在餐桌上,又去喊两个人来吃饭,恰好看到林绛的拳头捶到江为风胸口,一时无措起来,笑问,“我是不是喊得不是时候?”


林绛哪听得了这样的话,脸不自觉便红了,忙起身去帮郑萍摆碗筷。


这一顿饭吃得也极不自然。


两位长辈倒是极好的,没有同她之前设想的那般问东问西。


可问题就出在江为风那儿……


【46】


江为风倒也老实,坐在她旁边一直默默地吃饭,嚼得极慢,对长辈们与她的对话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可江河和郑萍每说一句“多吃点,别客气”,江为风就一声不响地往她碗里夹一次菜。偏偏对面的两个人还乐得看这种场面似的,一直不停地劝道:“别停筷,就和自己家一样。”


最后将她喂得直不起腰。


好容易吃完了一顿饭,林绛说什么也要帮郑萍洗碗,争执了两句对方倒也没再客气。


进厨房后,郑萍说什么也不让林绛沾水,于是林绛便在一旁接过洗好的盘子擦净。


郑萍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讲话:“他到底还是把你追到啦。”


“你不知道,为风他很少要我过问他的事情的,更别提帮忙了,但你是例外,”郑萍洗碗的动作没停,“他是真的对你上心了。”


林绛擦拭盘子的手顿了顿:“他找您帮忙?”


“他没跟你说过吧?”郑萍说着话,扭头对林绛一笑,“我一猜他就没跟你提。”


郑萍洗好最后一个碗,又去拿筷子:“别的不说,就你家那地址,就是他托我打听的。”


林绛呆在原地。


她紧抿着嘴,半天都没说话,只觉得鼻腔酸酸的,她忙仰头,抑制眼泪流出来。


屋里的灯是橙色的,打在人身上,莫名有种眷恋感。


林绛在厨房帮郑萍收拾,江为风则跟着江河去客厅给花浇水。


过了一会儿,两边都忙完了,江为风领林绛去他卧室坐。


江为风的卧室不大,大物件只有床、衣橱和一张并不算大的桌子,但男孩子的玩意儿不少,滑板和篮球都堆在一角。


江为风关上门,走到林绛身后,紧紧抱住她。


好像只有拥在一起,才能真实地感受到彼此真的存在于身边。


林绛心都麻了。


“刚刚和郑姨都聊了什么?”


她听见他这样问,却不打算回答他。


林绛身上有好闻的香味儿,这令他眷恋无比,他凑近狠狠嗅了一下,闭着眼睛特腻歪地笑了,悠悠地说:“你心跳好快啊。”


林绛被他圈得动弹不得,闻言更是害羞,忙挣开他。


她兀自往前走了几步,坐到床沿上,才哼哼唧唧地开口:“你还好意思和我开玩笑。”


此话一出,轮到江为风怔了:“怎么了?”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向她,谁知她竟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想。”


这一眼颇有撒娇的意味。


江为风乐了,走过去坐到林绛身边,长臂一伸又揽住她:“让我想想啊……”


他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半天才说:“哎呀,想不起来。要不我补偿你?”


林绛伸手又要去捶他,被他先一步制伏,三下五除二就推倒在床上。


“江为风。”林绛脑海里有一秒的空白,第二秒她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境地——又是如此被动,被他居高临下审视、试探、哄骗着的地位,于是,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他真的停了。


“不闹了。”江为风说着,翻身与她并排躺下。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什么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江为风起身,关上灯放了音乐,然后又躺在之前的位置上。


窗外的光照进狭小的一隅,灯上的琉璃被照开了花,窗棂的阴影和玻璃折射的光仿佛时光的琥珀,照到他们脸上。


林绛轻轻碰了碰他:“什么歌?”


江为风说:“Moon River。”他讲英语还是那样好听。


“好听。”


这首英文歌很短,只有两分钟的样子,结束之后放的是邰肇玫的《墨绿的夜》。


“你墙上怎么都没有贴海报?”林绛转头问江为风,“我记得你们爱篮球的人,总爱贴个艾弗森或者科比在墙上。”


江为风闻言皱了皱眉:“是吗?可我不爱打篮球。”


林绛顿了顿:“可你打得很好。”


她记忆里的篮球场,总少不了他这道风景的。有时候借口去超市,从球场路过,但凡是他在,总有女生扎堆,时不时进一个球,呐喊声响得足够掀起地皮。


他体育好,打篮球更好,几乎整个年级的女生都知道。


“还行吧,水平也就那样,比沈宴好一点点而已。”江为风看似漫不经心。


林绛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于是笑了笑,还往她身边凑了凑:“刚刚为什么生气?”


“还不是你……撑死我了。”林绛嘟囔一句,颇有孩子气。


惹得江为风笑出了声:“这样啊……”


林绛面一热,知道他又要调笑自己了,忙扯开话题:“那叔叔和你聊什么了?”


江为风扭头看她,没说话。


可就在林绛以为他真的不打算回答的时候,他又转身换了个姿势侧卧在床上,脸凑在她肩窝处,手搭在她身上:“他还能说什么,夸我眼光好呗。”


林绛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许是因为这个她才笑了:“我们是不是太快了?”


“嗯……”他卖了个关子,又朝她那边凑了凑,“怎么讲?”


“我们在一起还没多久,我就上你家来了。”林绛说话时乖得像只小狗狗。


江为风吻了吻她的头发:“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江为风顿了顿,林绛抬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时间不该这样算,”他很耐心地解释,“从动心的那刻起,我就该带你回家了,所以你说你让我等了多久?”


林绛眼一热,心都不会跳了。


这会儿,她呼吸变慢了,可刹那间,又变快了。


原本相爱就是超越时间的事情才对,可林绛哪有心思再去做计算题。


她正这样暗自想着,谁知他却将手臂搭到她身上来。


林绛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之下,她胡乱抓过他的手臂,试图把他赶走,忙说:“太快了。”


他坏笑着说:“还没到快的时候。”


她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羞得直咬嘴唇:“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的声音像睡着一般,又或许是被歌声冲淡:“要是这么躺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谁要和你躺一起!”林绛羞答答地小声说。


“你说,年轻的时候躺在这里听歌,到七老八十了,翻个身都难的时候,还这么拥在一起躺着听歌,到时候心情会不会不一样?”


江为风喃喃地说。


林绛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让她愣住了,有一股暖流划过胸口,林绛忍不住朝他靠了靠:“心情会不一样,但人是一样的。”


就像月光每一天都是新的,可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一首歌唱完,他便拉她起来了,打开灯,她的神色被他尽收眼底。


春色不掩,羞涩未褪,但很安然。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道:“你放心。”


林绛静静听他说下去。


“你不同意,我不会乱来的。”


林绛发现,最近她好像真的很爱脸红,闻言她就悄悄红了脸。


这抹红一直被带到回家的路上。


林绛从包包里取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色,问江为风:“刚刚郑老师他们没看出什么吧?”


江为风认真盯了她两眼后才说:“悬。”


林绛呆了两秒,在看见江为风侧脸若有似无的酒窝后,笑了。


【47】


一路上,两人就这么闲聊着。


到万达附近时,林绛忽然想吃荔枝了,便叫江为风停车,她下去买。


她对着新鲜的瓜果垂涎欲滴,问老板到晚上了,荔枝能不能便宜些。老板操着方言说不讲价,又说她手上拿的是下午才到的新鲜货。


林绛这个人生活经验匮乏,哪里看得出老板有没有诓她,只好装作在挑拣的样子,浪费了些时间才说那我要一点儿吧。


付钱的时候,她遇到了沈宴。


林绛拎着袋子,站在榴莲区,沈宴则站在果切区,而他身后的女孩,正巧站在她刚刚站的位置选荔枝。


林绛想了想,走过去,叫了一声:“沈宴。”


女孩比沈宴先回头。


林绛目光一滞,与女孩四目相对,互相打量。


然后,沈宴无意错身,挡住了这两股视线。他面向林绛,说道:“好巧。”


林绛没接话,而是看向女孩,笑着问:“你女朋友啊?”


沈宴明显噎了一下才点头:“是啊,没给你介绍过,这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张骄骄。”他笑了,笑意却未抵达眼底,“骄骄,这是我……邻居兼发小,林绛。”


那时候林绛以为张骄骄的“骄”字是娇媚的“娇”,还以为她是人如其名,长了一张略带稚气却娇媚的脸。她留着齐刘海扎高马尾,不笑时很像个脾气不好又爱恶作剧的小女孩儿,笑起来却又莫名有股小女人的气韵,直勾人。


张骄骄伸出一只手来,招财猫似的同林绛打招呼:“你好。”


林绛淡淡笑了笑,点点头说:“那我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沈宴没多问什么,而是说:“好。”


张骄骄还是摆出那股子娇艳欲滴的笑:“姐姐再见。”


林绛回车里的时候,江为风正在打电话,听话音是顾翔。林绛知道顾翔是他经纪人,于是静静等他把电话打完。


林绛想着张骄骄的脸,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收回心思,慢悠悠地剥了颗荔枝,第一颗自己先吃了,尝了很甜,于是又剥了一颗送到江为风嘴边。


今年的夏季好像比往年热,才六月上旬,烈日却能把人烤化一般。


林绛是在六月十一号这天收到“听见”的签约合同的,第二天周一,她上完课,下课去附近的打印室扫描文件,随后又邮递了一份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便去门口的树荫下等江为风来接。


她拿手机给沈宴发短信:【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


沈宴秒回:【最近有个案子比较棘手。】


林绛一时没想好回什么,正对着手机删减语句时,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了她面前。


林绛一开始以为是搭讪或黑车司机,也没抬头,便往后退了一下,谁知那车的窗户摇下来,有人准确无误地叫了她的名字。


“林绛。”


林绛蓦然抬头。


见到来人,林绛眨了下眼:“程云川。”


这不是时隔多年的第一次再遇,林绛又看了一眼面前女人的紫色衣衫,想起那天午后在商场的匆匆一瞥,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好久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程云川淡淡地笑着,双眸一直盯着她。


林绛闻言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不自然地笑了笑:“你倒是变得更漂亮了。”


“你客气了,”程云川拨弄了一下头发,叹了口气,“在等人?”


林绛点点头,看到了程云川手腕上清晰的抓痕。


程云川仿佛察觉到了,忙放下手说:“不小心弄的。”


林绛目光愣愣的,“嗯”了一声。


“嗯……可以加一下微信吗?”程云川问。


林绛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心神稳了又稳,才说:“抱歉。”


程云川听她这样说,静静盯着她好几秒,后来倒也没坚持,大方地笑了笑,说道:“没事,那有缘再见。”


成年人就是有这点好处,界限分明,进退有度。


可是为什么。


林绛却觉得如鲠在喉。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绛想了又想才把遇见程云川这件事说给江为风听。


江为风正小口吃着饭后冰激凌,没什么反应。


林绛努努嘴,也学他那样吃起来。


他一看,眉开眼笑。


真是冤家。


吃完饭,江为风回公司。


林绛要到香江城去。


徐名娟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回家,她实在避无可避了,明知道是枪口,也要视死如归地撞上去。


林绛一回家,徐名娟电视也不看了,就拉她进卧室,搞得外公和爷爷面面相觑。


徐名娟搬了林绛的椅子坐下来,抱胸好整以暇看着她。


林绛顿时就投降了,只得如实说道:“我和江为风谈恋爱了。”


徐名娟听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问道:“谈多久了?”


“二十二天。”


徐名娟沉默了一阵子:“你郑老师知道了吗?”


“知道的,江为风一早就说了。”林绛乖乖的,就像做错事等着罚站的小朋友。


徐名娟闻言,淡淡地笑了:“看样子你们是动真格的了?”


林绛心一跳,抬眼又敛眉,坚定地点头。


徐名娟没多说什么,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改天领回家吃个饭。”


林绛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未来清晰又明朗。


然而,静谧温柔的气氛维持了不过两秒……


徐名娟一拉开门,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惊得林绛头发都竖起来了。


“爸!你们干什么?!那么大年纪还听墙脚!想吓死谁?”徐名娟女士暴怒了。


惹得两个小老头面红耳赤,互相指责。


“我都说了嘛,老林,不要听不要听,你非不听呢……”


“什么意思啊,徐大壮,明明是你自己要来听的!”


徐名娟闻言攥紧了拳头,狠狠一跺脚,又是一嗓子:“够了,你们全都给我去客厅老实待着!”


两个小老头憋着话,想说,张张嘴又委屈地闭上,最后只好死心地跟着徐名娟的步子走去客厅。


林绛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发热。


林伟说:“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妈降万物啊!”


林绛“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懂老妈的唯有老爸。


六月中旬,青城又开始进入台风期。


小时候,林绛以为青城从来没有过台风,长大后才知道,台风来时不刮风,而是下雨。


这几天暴雨时来时歇,刚刚才停,这会儿远处又响了个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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